「土司、烤番茄、火腿,太陽蛋半熟與焗豆,一杯藍山咖啡但不要奶精也不要糖──是的,我喜歡咖啡就維持原本該有的味道,妳不覺得添加任何人工調味都是在糟蹋它們嗎?」月放下菜單,看了對方一眼,替他點餐的女服務生羞澀的咯咯笑起來,那是個長得很不錯的清秀姑娘。
  「我記下來了,先生。您還想來份甜點嗎?我們有全倫敦最棒的司康餅與鹹奶油。」
  月詢問了價錢,五十便士一個的司康餅在今天要價一英鎊。
  諷刺的是即使它們的價錢沒有任何調漲,仍有許多人甚至連一塊餅乾都買不起,就像人們已經把英國根深柢固的資本主義當成一種正常現象,比起走下工業革命的蒸汽火車,窮人口誦聖經、餐餐取用教堂中的聖水充飢;富人手捧富國論、早晨來臨時享受著一份或許豐富又優雅的早餐。他想,總該有人站出來對整個社會負責不是嗎?但在這次、這個時間不會是他。

  他讓熱騰騰的餐點由同一個服務生送來,女孩子不好意思的抓著她燙得僵直的袖口:「先生,您是學生還是已經出社會了?」
  月把原本已經拿起的叉子放下:「我還是大學生。」
  「嘿,我也是大學生!夏洛特皇后看護學院,在靈丁那邊,大二的健康管理系,那你呢?」她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,月注意到對方把敬稱拿掉了。
  「劍橋大學數學系,大三。」他說,他看到她的笑容變得緊張,就像他剛說了他是英國女皇的獨生子之類的──但這是個很糟糕的比喻,天知道他根本不想與那位奢華成性的蠢女人扯上任何一點關係。
  女孩咳了幾聲,僵硬的把咖啡像燙手山芋般擱到他桌上:「哇、哇喔!!那是間˙˙˙很不錯的學校呢,先生。」
  用「很不錯」來形容全英國最頂尖的學院?真的??月差點就要失笑出聲,但他只是揚起嘴角,露出一個好看極了(他精緻的五官替他加了不少分)的微笑。女孩面色羞紅的丟下一句用餐愉快就離開了。月還來不及請對方帶點餐巾紙給他呢˙˙˙於是他試著招來另一位服務生。
  這次來的是個男人,兩頰有高高的顴骨與一頭溫暖的褐色鬈髮,他語氣輕快的一口答應下月的小小需求,甚至邀請月在它晚上下班時一起共進晚餐。
  月問:「你是憑什麼認為我在拒絕一個美麗女孩後,還會與一個如此平凡的男人出去?」
  對方答:「她很漂亮,是店裡的鎮店之花,但她在你的魅力之下只會顯得相形失色。所以我想,最適合你的是一位不那麼搶眼的英倫紳士。」
  月又問:「你知道同性戀在英國是犯法的?」
  對方湊上月的耳邊:「所以我們才要約在誰都看不到的漆黑夜晚啊,小辣椒。」
  「你可真有天份,我的紳士。」月反咬耳朵,隨後又笑笑的推開對方的頭,「我是指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方面的天份,不,我不會和你出去。所以你何不去拿些餐巾給我,並學習對你的顧客放尊重一點。」

  月真擔心男人把他最後的笑容當作某種欲擒故縱的鼓勵,因為他看到男人在臨去前仍不死心的對著他拋媚眼。糟糕的搭訕搞的他沒胃口,卻得逼著自己在咖啡冷掉前享用完這不再美味的一餐,唉,他肯定會消化不良的,讚美神!一切都得感謝偉大的造物主在創造那男人時放了太多「自以為是的羅曼蒂克」、「不看臉色的調侃技巧」之類的鬼東西。唉。要是對方再如此不知分寸,月絕對會把對方拿過來的餐巾塞他滿嘴,讓他再也不能說任何廢話。
  這麼想讓他的心情好了一些,他再度拿起餐具,戳破蛋黃讓蛋汁覆蓋每顆豆子,並用餐刀去掉烤土司酥脆的邊,沾著蛋汁與焗豆一起入腹。
  「──夜神君用一種很獨特的方式用餐。」
  「我想全英國就你最沒有資格這麼說我。」月吞下另一口吐司邊,「那個沒禮貌的傢伙怎麼了?」
  「夜神君不用擔心,他正以性騷擾與妨害公化等罪名被巡警盤問。」
  月差點被咖啡嗆著,他努力忍著笑意:「˙˙˙妨害公化罪??真的??」
  「舉手之勞而已。」對方依序舔著手指上的鮮奶油,「夜神君會介意我叫他月君嗎?」
  「現在問還有意義嗎?以挽救某種已經來不及挽救的糟糕初次印像?你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不就這麼叫了,偷窺狂先生。」月透過咖啡杯杯緣斜睨對方怪異的坐姿──兩隻腳靠在胸前、像個三歲半大的孩童般,蹲坐在餐廳實木的椅子上。
  「我不懂。月君是在說什麼英國的厘語嗎?我之前在日本和台灣待了一段時間,可能跟不太上這裡的潮流了。我不是什麼偷窺狂先生,並且我想這就是我跟月君的初次見面。」黑髮男人說道,語氣平淡的就像他真的完全不知情一樣。
  真是個混蛋,月想,那不過也才昨天的事而已。
  「不,你知道嗎?月君覺得你真是把『雖然我什麼都知道但我就是要把月君當成白癡一樣耍哈哈哈』的境界又提高了一大階。我還能對此說什麼?幹的好!」月用去掉邊的白吐司夾著火腿與烤番茄,並把它們切成能輕鬆入口的大小,「所以你除了想惹惱我以外──目前你做的非常好──來到這裡還有其他目的嗎?」
  「月君太不友善了,虧我還替他送來他急需的紙巾與全英國最美味的司康餅。」 
  「──你怎麼好意思這麼說!!他們幾乎已經被你吃掉大半了!!而你現在正在用那些『我急需的』紙巾擦嘴巴,我的天啊。」
  「喔,我都沒意識到。我感到很抱歉。但沒關係的,我可以請主廚替月君準備更多美味的司康餅,他可以帶著它們與一整包乾淨的紙巾回宿舍慢慢享用。」
  「現在又是怎麼一回事?你是這家餐廳的老闆還是股東什麼的嗎?」
  「很類似,但又不一樣。正確來說我能對英國每間餐廳下達同樣的指令,並且他們也不能拒絕。」
  「我要如何知道你不是在唬我。」
  「我能證明給月君看,像我現在只要照啪、啪啪、啪的規律拍手,整間餐廳的電力就會被切斷,待命中的特種部隊將蜂擁而入以保護我免於生命危險。」
  「聽起來真不錯。能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嗎?」
  「如果月君希望的話。」

  於是月拍了手,看著餐廳所有的燈滅掉的瞬間,他也感覺到陣陣腳步聲包圍了他們所在的桌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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